网络暴力:papi酱不是最后的受害者

Mark wiens

发布时间:2022-11-09

网络暴力:papi酱不是最后的受害者

  papi酱一条祝自己母亲节快乐的微博,却因宝宝随父姓一事被质疑此前塑造的独立现代女性人设,不少偏激博主甚至痛批papi酱自甘堕落,沦为“

  马云在阿里巴巴公益年度颁奖盛典发表《商业本身就是最大的公益》的演讲,视频上传至B站,网友拿着剥削与压迫的大锤,直怼马云为“资本主义吸血鬼”,弹幕满是「放屁」「滚啊」「臭不要脸」……惨不忍睹;

  何冰出演B站官方广告《后浪》,在视频展现的「后浪」约等于「有钱厉害的年轻人」的狭隘青年节宣言中,宋提刑的滤镜一朝消失殆尽,被网友批评“晚节不保”,丢了骨气……

  不同领域的不同公众人物接二连三被炮轰,参与批评与讨伐的网友并非有理有据、基于调查研究的理性批驳;而是做了基于表象的主观臆测,再运用人身攻击进行快感宣泄。

  暴力含义颇多,跨越法律、、哲学、社会学等多个层面。普遍意义上,我们谈及暴力,通常认为它必须同时具有两个特征:「强制」与「力量」,战争就是采用「强制性力量」迫使一方服从于另一方的典型暴力行为,自古有之。

  而网络暴力,顾名思义,指的是发生在网络上的暴力行为,从互联网诞生至今,时间并不算久。国内的「网暴元年」大致可以回溯到2006年。

  2006年期间,一组残忍杀猫的图片被广泛传播: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在湖畔,先将高跟鞋踏进小猫的肚子里,接着插进嘴中,又插进小猫的眼睛里,直到把眼珠踩了出来,最后踩爆了小猫的脑袋。

  画面之血腥极大地激发了网民的愤慨,在「正义」的驱动之下,网友将虐猫女头像制成“宇宙A级通缉令”,发动大家寻找凶手。之后,网友自发报案、调查、分析、追踪,用Google和百度形成一个强大的“人肉搜索”矩阵,猫扑官方甚至发出悬赏,猫扑网友的赏金更是高达50万元。

  很快,网友锁定了三个嫌疑人,视频拍摄者李某、视频发布者郭某与踩猫女王某,并找到他们的家庭住址与工作单位,甚至引出幕后“一个神秘而恐怖的组织”。在漫天盖地的谩骂与讨伐声中,李某、王某公开道歉,并因此丢了工作;郭某则收到了成千上万条辱骂短信。

  这是中国互联网第一次发生如此规模的民间缉凶事件,网友大获全胜。没有法律可供该起事件的受害者“猫”援引,因此网友自诩判官,为它追回公道,大快人心。

  网友是否真的有权作出「正义」的审判尚且搁置,但「正义」却由此成为一起起网暴事件缘起的不二理由,参与者通常认为自己在“做好事”。 其实,结果往往是“好心办坏事”。

  疫情严重期间,一名武汉女孩因为父亲在医院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在微博求助,结果评论区却出现大量辱骂,骂她造谣,质疑“医闹”。女孩陆续贴出诊断书、处方、看病记录,网友们却揪住她将吸氧机说成“呼吸机”的细节,更加不留情面地开炮。

  体谅疫情爆发之后一定程度的信息混乱,可能不少「质疑」的网友的确心怀善意,但这份善意的微弱实在难以抵挡网友情绪宣泄的汹涌,“坏事”也就这么发生了。

  如果说,网友对普通素人的网暴还带有「求真」「质疑」等善意,公众人物才是真正的枪靶。原本就生活在放大镜下面的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会被网民以「道德」「正义」等理由进行讨伐与求证。

  开头提及的papi酱、马云、何冰无一不是被挑刺、被辱骂、被暴力的公众人物,他们如果算是有理可据,还能用己方立场进行探讨与批评;那喝酒、抽烟、穿衣……这些日常行动都要接受全民目光的审视,然后被批评,被批对象再又出来道歉“占用公共资源”的战争,就将网暴变成对个体道德的公共审判,小题大做。

  在以往发生的网暴事件里,载体通常是语言,对当事人口诛笔伐是常态。人们容易忽视语言的力量,而互联网会加速每一丝言语的爆发,分分钟席卷原野,「正义审判」还是「暴力杀人」,不到最后,无人知晓。

  互联网自由、开放、匿名,与现实生活截然不同,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代码。剥除身份标签之后的代码们,把对现状的不满纷纷排解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匿名」与「隐蔽」成为网络暴力发展的土壤,人性的「恶」借着人们一次次的重拳出击得到肆意发挥,人性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

  就某个事件自由表达观点的网友,会在一开始形成自己的立场与价值导向,也就会自然而然产生支持者与异见者,从而形成群体,后来加入战局的人会根据各自的立场选择加入。

  这里面,有 一类人会为了避免孤立带来的恐惧,为获得认同而加入人数较多那边,这类人就是勒庞口中的“乌合之众”;一类人在表达意见的过程中,会因为支持者太少而闭麦消声,这类人就是在“沉默的螺旋”的旋转中逐渐沉默、消失的少数“异见者”;还有一类人会由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而成为事件的旁观者。

  沉默的螺旋(The Spiral Of Silence)是一个学和大众传播理论。理论描述了这样一个现象: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就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有时会有群起而攻之的遭遇),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

  因而我们总能看到,被“攻击”的人往往是事件的当事人,是一个人,偶有几名支持者,但在网络上声音微弱,甚至因支持遭受攻讦;而“攻击者”却总是一大群人。

  尽管勒庞的《乌合之众》受到不少凭空臆断、没做过调查研究等指摘,但群体效应还是影响深远。在以上三个群体的角力过程中,施暴者仗着人多势众,“越大声越有理”;少数派则在群体压力之下,被巨大的社会恐惧感笼罩,一个个退出对话。从而反作用于网暴者的势力。

  群体的傲慢、围观者的冷漠与少数派的懦弱都是这场网暴不容忽视的「小恶」,所有人助推了这场网暴的发生。

  乔恩·罗森在拜访了多起羞辱、网暴和人肉事件的受害者之后,发表了书籍 《千夫所指:社交网络时代的道德制裁》 ,他在书中 对 「羞辱」做了 历史溯源 、发展与演变的研究,大量古代、现代事件都证明了「羞辱」的复兴运动正在席卷我们的土地,「正义」被大众化,并借助网络自由的东风,让沉默的大多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话语权。

  于是乎,网友认为自己能够自觉地、坚定不移地捍卫道德尺度,并通过谴责与惩罚让过错方产生「耻感」,从而改过自新。

  书中,知名作家乔纳因抄袭而公开道歉,但人们对他的道歉却十分冷血,言辞激烈的辱骂其作秀与虚伪。乔恩·罗森表示“推特用户就像是应邀参演法庭剧,还能自由选择角色一样,所有人都爱选择扮演爱判绞刑的法官。或许情况还会更糟糕 —— 所有的人都选择扮演在鞭刑现场用污言秽语辱骂罪犯的人”。

  同一个世界,同一批网友。 人们总是错误地 认为自己站在道德正确的一方,以至于以正义之名,行之事。

  高举道德旗帜的网友无疑是危险的,通过语言与媒介实现的「正义」,多数情况下只不过是被自我修饰成「正义审判」的「羞耻」。只是围观暴力的人也并不无辜,围观一个人格的受虐或是死去,本身也是无人性的暴力。

  网暴在如今的场上,呈现出诡异的拉扯姿态。一方面,网暴频频发生,波及范围不断扩大,施机愈发利己,受虐对象也没有了局限……这些恶化让人们忧心忡忡,认识到反对网络暴力刻不容缓。

  去年年底,演员热依扎因长期遭受网络言语暴力,不堪忍受决定反抗,发微博向“造谣辱骂”的人公开宣战,开始转发恶评。之后,热依扎前前后后转发了上百条她认为伤害到了自己的言论,这些恶评充斥着嘲讽她抑郁症、咒骂她“怎么还没死”的声音。

  有一个细节,一名网友骂热依扎装抑郁症,甚至嘲讽“有本事学学雪莉”,热依扎不留情面地把她挂出来,被网友骂了之后,又开始以网暴受害者的身份在网络诉苦伸冤。

  诚然,热依扎有反击的自由,也有挂人的自由,但这个选择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甚至不少闻风而来的网友在热依扎转发的一些微博之下展开了无数场与热依扎无关的骂战,素人对素人,无事生是非。

  《澎湃新闻》在《网络暴力不是个人的战斗》中针对这一细节发表了耐人寻味的看法:“在网络暴力面前,大家都觉得自己很脆弱,只是一名普通网友;可一旦进入网络世界,又觉得自己身为普通网友,对看不惯的人和事随便骂几句无妨,特别是明星艺人似乎理应成为谩骂标的。此种逻辑,何其荒谬。”

  当下网络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很脆弱,是被害者,他人则是潜在的施害者,甚至觉得这种匿名施害无处不在,进而随时准备进行激烈反击。因而才会发生在反对他人的网络暴力之时,忽视了自己的行为可能也是一种网络暴力。这种集体无意识的错觉将网络空间一步步推向一个相互指责和相互猜忌的黑暗森林。

  “一个知识越贫乏的人,越是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和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因为知识越贫乏,你所相信的东西就越绝对,因为你根本没听过与此相对立的观点。”

  自我与狭隘让我们对不理解的东西极力排斥,让一切不符合自身认知的存在遭受暴力,也将落入自我怀疑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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