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杀》:以“羊”的三重隐喻为线索解析电影人物塑造技巧
《误杀》翻拍自印度电影《误杀瞒天记》,票房超11亿,还创造了电影市场难得的“一边倒口碑”,被媒体称为“2019年最佳犯罪片,改编电影的标杆之作”。豆瓣网友更是盛赞“这是2019最佳国产商业片”、“国产悬疑高水准作品”、“超越原版”。
电影讲述了泰国小人物李维杰如何通过极其高超的“蒙太奇”手法,隐瞒妻女因自卫犯下误杀罪,与权势阶级奋力抗争的故事。
影片中出现7次的隐喻“羊”,作为常见的动物符号,承载着多重寓意,给观众提供了非常丰富的解读空间,引发了广泛思考与讨论,对影片传播起到了很好的助推作用。
更妙的是,“羊”隐喻的人性,都一一投射在剧中人物身上,将原本模糊的人物形象清晰化,使得观众对人物的理解更加深刻,对影片人物形象塑造起到了绝佳的催化剂作用。
羊的第一重隐喻——恶魔,促使素察和桑坤人物形象具象化《认识电影》中提到,隐喻即利用影像传达抽象意念,一般由表面无关的事物比喻产生意义。
隐喻是一种常见的电影语言,一般表现为具有多重含义、看上去暧昧模糊的电影形象,同一种电影形象能表达多层含义,可以有多种情绪、情感、人性、乃至群体的对应。
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既能够让导演更为自由、更有层次地传达出创作理念,也能引领观众探寻剧情背后的隐藏立意,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电影、发现电影。使得电影艺术这一单向沟通方式,具有双向沟通可能。
他差点戳瞎别人眼睛,在妈妈赔付十万元并签下和解协议书后,对此事毫不在意。他道德沦丧,不断放纵自己满足肮脏的,以侵犯女性为乐,对平平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事后,还恬不知耻地步步紧逼,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平平妈妈那句“有的孩子是孩子,有的孩子,就是个禽兽”道出了他的人性本质。
即使素察失去了生命,也并未因此获得观众同情。因为他在片中形象单一,除了披着的“人皮面具”,看不到任何正向的人性光辉。
以形象示人的桑坤,也是恶魔的象征。作为公权的执行者,他不仅没有秉公执法维护正义,还披着人民公仆的外衣为自己牟利,充当素察和受害人和解的中间人,逼迫受害人和解。
作为时代背景下的权势阶级缩影,桑坤被打造成一个符号化的人物,除了展现出人性中极端的恶,还揭露出当时的社会黑暗面。
《编剧心理学》中说道,反派人物代表的是人类的本我。反派身上带有强烈的侵略性,他们无视社会禁忌、道德要求,屡犯罪恶,不知悔改。完全自由地表达原始,食欲、性欲、占有欲、破坏欲等,这是本我的本质。
影片刻意将素察和桑坤的人物形象塑造得扁平而单一,使之成为单纯的反派人物。从侧面突出电影主题,充当影片的表达工具。
这种人物,不仅能很好地激发观众观影时的愤怒情绪,使观众对主角命运产生极其强烈的共情,深化观影体验。而且,还很容易引发观众极端厌恶情感,也极易被观众记住,促进影片传播。
《东方艺术从谈》中提到,羊象征善良,是承载文化的载体。甲骨文的“美”字,最早从羊的形象得来。同时,羊是温驯忠厚的,于是便有了“善”字。在西方文化中,羊还代表着“救赎”。
“羊”第一次出现、消失到再现的过程,隐喻了李维杰内心从至纯至善到善良不再、经过挣扎后再回归善良的心理历程。
影片开始时,李维杰遇到僧人,虔诚布施。当时,僧人背后,有一只羊注视着镜头,此时的羊映射出李维杰内心原本的善与真。
后来,李维杰成功瞒天过海,完成了自己的完美犯罪,赢了拉韫,还引发了群众。他再去寺庙,僧人拒绝了他的布施。而且,僧人身后的羊也不见了。预示着他心中纯粹的善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保护家人的,以及被动释放出的人性之恶。
影片最后,李维杰又去了寺庙。虔诚的忏悔使他又看到最初那只羊从佛塔前经过。随后,李维杰对拉韫夫妇道出。象征着李维杰心中的善又重新回归,他得到了救赎。
李维杰无疑是剧中最为复杂矛盾的人物。从家庭角度来说,他是个饱含温情的英雄。从法律角度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帮凶。这种左右摇摆的自我认知一直折磨着他。
而那场又加剧了他内心的矛盾。李维杰的父母在他小的时候死于一场,他对深恶痛绝。讽刺的是,命运居然让他成为了的源头,中牺牲的人虽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于他而言,这是内心难以自洽的原罪。
此后,小女儿安安将试卷上的70分涂改为100分的行为,则将他内心的矛盾情绪推至顶峰。安安的行为表明,他的言传身教为女儿做了不好的示范,这件事的结局,对孩子们的人格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的剧本逊毙了》中提到,人物转换很重要。我们希望仁慈和公正最终获得胜利,我们希望人物能在某种程度上认识自我发现自我,变得和影片开头不同。正因为这些在真实生活中很少发生,在故事里才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李维杰认识自我、改变自我又回归自我的过程,展现出他在善恶之间的痛苦摇摆与挣扎。这种人物性格的一致性与矛盾性,使得他的人物形象更加丰满有层次感,也让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对人物命运走向充满了同情与好奇。
李维杰在剧中的身份设定是父亲,还有一重则是自我。他必须承担起父亲不可逃避的责任,保护好家庭,教育好孩子。同时,又要不断认识自我找回真我。
李维杰的对手拉韫,和李维杰一样是父母,有着极其强烈的对抗动机,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同时,拉韫高高在上的权势阶级地位,与李维杰的平民身份,形成了鲜明的力量悬殊对比。这种不公平的较量,突出了李维杰的弱者地位,激发了观众的同情心,加强了观众对人物的情感投入。
李维杰的人物形象一直随着情节在发展和变化,这种不断发生的反差与转变使得他的人物形象更加丰富。这种转变过程,死死抓住观众的眼球,建立起观众和人物之间的联结。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是选择善还是选择恶?这是李维杰必须思考的问题,也是他必做的选择。这种两难境地不仅展现出角色的内心矛盾,也能够很好地引发观众思考,让观众对人物产生强烈的共情。
羊的第三重隐喻,代表没有牧羊人的羊,即普通民众。来源于《误杀》的英文影名《Sheep Without a Shepherd》,直译过来则是没有牧羊人的羊,也代指通常所说的乌合之众。
片中有一幕,老师在课堂上讲解,“羊是种群动物,视力极差,当它们单独行动时,很容易被肉食者捕杀。”隐喻着人的群体性行为,因为害怕被“肉食者捕杀”,只能选择从众,借助群体的力量分散责任。
《乌合之众》一书中提到,“群体感情的狂暴,尤其是在异质性群体中间,又会因责任感的彻底消失而强化。意识到肯定不会受到惩罚——而且人数越多,这一点就越是肯定——以及因为人多势众而一时产生的力量感,会使群体表现出一些孤立的个人不可能有的情绪和行动。”
最初,整个社会被权势阶级操控,当权者一手遮天,法制混乱,公平正义严重缺失。可怜的老人家,连孙子眼睛被戳瞎,也要在桑坤逼迫下私了,只因为戳瞎他孙子眼睛的是局长的儿子。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每个群众都是亲历者,却集体失声。当时的群体是懦弱的,面对压迫,敢怒不敢言。这种群体氛围,无意中助长了当权者的嚣张气焰。
后来,李维杰巧妙地利用“蒙太奇”手法制造假象,为家人脱罪,也离不开群体证人的帮助,包括邻居颂叔、大巴售票员、酒店老板、拳馆小商贩等。这些证人对李维杰制造的错觉深信不疑,坚信自己站在正义这方,被人利用也不自知。展现了群体易受暗示和轻信的特征。
最后,警方开棺验尸,引起众怒,爆发了一场严重的警民冲突,被压抑已久的群众纷纷奋起抗争,将这场冲突演变成全市,导致不法分子放火焚街、趁机打劫抢砸超市。既展现出群体情绪的狂暴与夸张,又令人感受到群体爆发出的可怕力量。
群像从最初的软弱、到无意识作伪证、再到后的盲从,丰富多变又异常真实。群体的多种性格特征,展现出不同的社会现象,引发了观众的深度思考。
为了更好地塑造群像,影片开头就清晰地交代了时代背景,使群像性格合理化。在底层民众普遍受压迫,而法律又沦为权势阶级工具的社会背景下,群众的懦弱和无能显得正常而无奈。
之后,围绕李维杰误杀这一核心事件,群像性格一点点展开并逐渐产生质变。每一次的转变,既推动了剧情,加剧了人物矛盾,又展示出群像性格的不同侧面,体现了群体的非理性特征,将影片张力拉到极致。影片借用这种以群像为载体的讽刺形式,传达出电影拷问人心的力量。
作为一部悬疑片,《误杀》的精彩毋庸置疑。比剧情更值得玩味的,则是该片设置悬念的叙事技巧。以“羊”为落点的悬念符号设置,代表了多重隐喻,每一次的出现,都为情节提供了新的走向,暗示了人物命运。“羊”对应的人物形象,也因此变得更加鲜明而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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