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出口退税率是否导致了虚假贸易的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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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出口退税率是否导致了虚假贸易的盛行长生疫苗被注销

出口退税政策在我国一直作为一项重要的贸易促进政策，特别是在改革开放后，随着我国税制的改革和调整，起到了促进公平贸易、激励企业出口贸易增长的作用。与此同时，伴随着我国经济发展不同时期的需要，作为鼓励政策而调高出口退税率，以及该政策在实施环节存在管理漏洞等问题，一些企业受利益驱使利用出口退税政策获得额外收益，出现了一些负面的问题和新的特征：

一是出口退税骗税严重。国家税务总局的数据显示，仅2018年上半年全国对5.63万户涉嫌骗税虚开企业开展检查，共挽回税款损失48亿元，已认定虚开和接受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及其他可抵扣凭证227万份，涉税金额高达434亿元。并且国家税务总局重大税收违法案件信息公布栏里公布的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骗取出口退税的58件案件中，骗取千万元以上的案件高达14件。无论是出口骗税涉案数量还是涉案金额都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二是 中国与贸易伙伴报告的贸易数据存在巨大差异，与个别国家或地区甚至达到了贸易量的20%以上，以中国机电行业为例，图1和图2展示了2016年中国与114个贸易伙伴国报告的中国机电产品出口贸易的数据差异。

图1 2016年中国与伙伴国报告的金额差异 图2 2016年中国与伙伴国报告的数量差异

企业出口骗税的手段复杂、形式多样且具有较高隐蔽性，主要包括了伪造出口单证、虚报出口商品单价或数量、伪报商品类别、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等各类出口骗税措施。出口骗税行为对中国出口贸易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为数不少的企业为了骗取出口退税而伪造的出口数据直接统计到出口项目下，虚高了中国企业的出口规模。

涉案企业的 出口骗税行为不仅严重干扰了正常的出口市场竞争秩序，也加大了行政部门对出口骗税行为的稽查与监管难度。2017年2月13日，国家税务总局稽查局向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和计划单列市国家税务局稽查局、地方税务局稽查局印发了《2017年税务稽查重点工作安排》的通知，重点工作安排中的第一项第一条就是严厉打击骗取出口退税违法行为。可见我国企业出口骗税行为已成为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因骗税行为的非法性企业骗税从本质上来讲很难观察到，尤其是中国出口企业所采用的形形色色骗税方式更是加大了测算骗税程度的实际困难。

对出口退税与虚假贸易这一问题研究的 难点在于如何准确甄别个体企业的骗税行为，即如何提供一种客观识别企业的真实出口与出口骗税的测算方法。借鉴Fisman and Wei (2004)的做法，用出口国所报告的出口与进口国报告的进口（扣除保险和运费）的贸易差异来衡量骗税和虚假贸易，以进口国报告的进口值为真实贸易数据，来区分这一贸易政策对真实出口与虚假出口的差异性影响，尽管进口国报告的进口可能也存在一定的统计偏误，但与出口国报告的出口相比数据真实性相对更为可靠，并提供了识别出口退税政策效果的重要参照系。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我国出口退税率的调整则为我们考察出口企业骗税行为提供了绝佳的研究事件。面对全球经济危机所带来的出口需求急剧下滑这一严峻形势，从2008年7月到2009年6月不到一年时间，中国政府先后7次提高部分产品的出口退税率，其中涉及机电产品的调整有5次，共涉及HS6分位的871种商品，其中调整一次的有150种产品，调整两次的有633种，调整三次的有78种，调整四次的有10种。在9章产品中，84、85、86、87、89和90章是部分产品提高了出口退税率，91章是全部商品都提高了出口退税率，而88、92章产品没有变动，具体见表1。随着出口退税政策优惠幅度的逐渐加大，无疑也会加大企业虚报出口行为的激励。根据国家税务总局重大税收违法案件公布的信息发现在出口退税率提高后的确出现了大量伪造的虚假出口。

表1 机电产品出口退税率的五次调整

数据来源：由作者根据国家财政部和国家税务总局公布的提高出口退税率的通知和清单整理得到。

理论上，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对出口企业的影响存在两种机制：一是由于税率提高降低了出口企业的贸易成本、提高了出口商品的国际市场竞争力，从而使得真实出口会上升；二是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同样提高了企业虚报出口的动力，从而刺激了企业在骗税利益驱使下谎报了更多的出口。

虽然出口退税率提高为企业出口提供了更大的经济激励，然而这一政策的刺激效果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进口国消费者的进口需求、来自其他国家的出口竞争等其他众多因素。与正常情形下的国际贸易环境不同，金融危机发生后以美国为代表的主要进口国的经济萧条带来了国外进口需求大幅萎缩，导致了全球范围内的贸易下滑危机，贸易伙伴国的进口急剧下降无疑极大地限制我国企业真实出口的增长，也制约了出口退税上调政策的实施效果。

那么，核心问题是：2008年经济危机后我国新一轮出口退税率的提高究竟促进了真实贸易的增长、还是主要地刺激了虚假贸易的繁荣？沿着这一逻辑进行实证检验。

结果表明，在出口退税率提高的激励下，更多企业选择通过虚报出口值来谋求不正当的出口退税利益。 具体地，在那些出口退税率提高的机电产品行业中，企业的出口值虚报将会上升8.2个百分点，同时出口量虚报也会增加13.5个百分点。进一步的细分行业分析表明，在出口退税率提高的大部分机电产品出口行业都出现了出口虚报的增加，而且这一政策刺激效果在较长时期内都持续存在。有趣的是，出口退税率的调整对中国贸易伙伴国报告的进口值却没有显著的影响效应：与对照组样本相比，经历了出口退税率提高的处理组中并未同样出现以进口值度量的真实贸易值的相对增加。

进一步考察出口退税率发生了政策调整的六大章机电产品，发现大部分产品在出口退税率提高后都出现了虚假贸易增长趋势，却少有证据发现真实贸易出现了类似的上升趋势；无论是在HS6分位还是HS4分位分类标准上进行考察，发现了出口退税政策对虚假贸易的显著影响；考察出口退税政策调整频率的估计结果表明，出口退税率调整次数多的产品比出口退税率调整次数少的产品骗税更严重，进一步证明了出口退税率的提高对骗税有影响。

同时还发现，在经济危机以后，即使多次提高出口退税率还是没有发现出口退税率的提高能显著刺激出口的增加。因为在金融危机所引发的全球性进口需求低迷冲击下，即使出口国政府试图采取多次、反复提高出口退税率来弥补出口下滑损失。但这一做法并未促进企业正常出口，反而会适得其反地刺激了更多的企业通过出口虚报出口来骗取退税。

总体而言，针对金融危机后这一特殊时期，出口退税政策调整更有可能是激励了出口企业进行谎报出口数据来谋求出口骗税，而实际出口贸易却仍然受制于国外进口需求的持续低迷，而没有出现相应的上升。

研究结果提醒我们，出口退税政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企业出口，尤其是在发生金融危机与经济危机时，提高出口退税率被视为重要的风险应对措施，但在高出口退税率政策刺激下，企业会通过虚报出口的不正当手段来获取出口退税好处。值得警惕的是，在中国出口企业数量之多、行业分布之广的情形下，出口企业骗税行为手段复杂、形式多变，直接加大了海关、税务等行政部门对出口骗税行为的监管难度，例如海关部门难以对为数众多的出口单据进行大面积的查验。尤其是金融危机以来，出口企业的出口骗税行为呈多发态势，骗税手段更具隐蔽性，更是加大了缉查压力。

对出口骗税的有效监管需要海关、税务、银行等众多部门之间进行有效地沟通与合作，这一多部门联合监管的治理体系，无形中也增加了监管困难，包括出口退税信息的有效管理，及时共享、银行机构的监管支持等。如果出口退税政策这类贸易鼓励措施，更多地是刺激了更多企业进行虚假贸易骗税的话，这一结果与政策设计者的初衷背道而驰，甚至会严重扰乱原本正常的出口贸易市场秩序。在肯定出口鼓励政策正向作用的同时，更要警惕这一政策实施的潜在弊端。从这一意义而言，有效防范出口鼓励措施所带来的虚假贸易与过度繁荣，积极构建正常、有序的出口规则与市场环境，这对中国出口贸易的持续、稳健发展无疑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作者李红系山东财经大学讲师，包群、谢娟娟系南开大学教授。本文首发于2019年第一期《经济学（季刊）》，经作者改写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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