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幕后调查:“赌狗”疯狂砸钱如流水

Mark wiens

发布时间:2022-10-05

电竞幕后调查:“赌狗”疯狂砸钱如流水

  在此之前,大多数玩家并不看好FPX俱乐部此次的季后赛征程,一部分原因在于俱乐部打野位置选手的频繁更替。

  1月20日,曾帮助队伍取得英雄联盟S9总冠军并斩获FMVP的打野选手高天亮(ID:FPX.Tian)发文称因身体原因暂别赛场,1月22日FPX宣布签下原Estar Young打野选手周杨博(ID:FPX.Bo)并于1月23日首发出场。

  仅仅一个月后的2月22日,刚刚帮助队伍取得五连胜并坐稳首发位置的周杨博被曝在LDL期间牵涉进假赛事件,接受官方调查。

  在调查声明中联盟宣布对此事“严肃对待”,并将“坚决保障赛事的公正性和电竞生态的健康发展”。讽刺的是,在随后的几个比赛日中,以电竞网址作为头像和ID的用户长期占据了各大直播平台LPL官方直播间打赏榜的前三名,其中一场比赛的主队正是处于中心的FPX。

  这场事件的影响还在继续,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围绕电竞主题进行了一番调查。

  “这几年可以说是我人生最荒废的几年,回想这几年除了知识,个人没有任何提升,还错过了一次职业晋升的机会。”前电竞用户小智说。

  与传统体育的深度绑定在相关圈子内早已是人尽皆知。早在2007年欧洲著名网站BWIN就以每赛季1700万欧元的价格拿下了欧洲豪门足球队皇家马德里的球衣广告合约。而电子竞技作为新生的体育项目,凭借自身迅猛发展,近年来在行业中的热度颇有后来居上之势头。

  “我最早是玩NBA,后来才玩LPL,疫情之后就只玩电竞了。”一位接触电竞的受访者告诉刺猬公社。

  根据英国安全咨询委员会的调查统计,在2019年3月至2020年3月这一年之间,英国电竞行业收入增长了30倍,紧接着在2020年3月到6月,该行业收入规模又增长了1倍。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疫情之下传统体育遇冷,比赛停摆,只有线上的电子竞技比赛仍正常进行;另一方面则与电子竞技内容消费的相关人群有关。

  据中国产业网数据显示,2020年,仅在中国,电子竞技用户人数已达到4.3亿。热门赛事,如2019年英雄联盟S9总决赛,观众总人数接近一亿,观众峰值达4400万。对比传统体育项目,2019年温网决赛观众人数仅为900万,观看人数比接近10:1。

  另外据统计,电竞用户的平均年龄为26岁,规模庞大、消费能力强的电竞人群,成为公司争相挖掘的富矿。

  电竞的巨大利益催生了“假赛”和“外围”等行为,公司通过买通选手、教练等方式操纵比赛结果。国内电竞假赛丑闻要追溯到2015年,贴吧爆料DOTA2战队VGP的两名选手在外围网站实名下注,被官方认定为“消极比赛”。

  而电竞假赛在国内第一次“出圈”是在2019年6月,LGD战队打野Condi被官方查实存在假赛行为,同时LDL也有数人被查实假赛,几人被处以不同程度的禁赛。此后在国内英雄联盟职业赛事中,假赛事件平均每三个月就会出现一次,相关话题也频频冲上热搜。

  在社交媒体上被玩家们津津乐道的选手涉嫌假赛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背后的庄家信息,不论真假,都只是电竞的冰山一角,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而无孔不入的产业链。

  刺猬公社下载注册后发现,该App确实存在论坛版块,但刷新了近百条热门内容,评论区只出现一个相关网址,经举报后该评论迅速被删除。

  刺猬公社尝试在某社交媒体平台以“电竞”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共有数十条相关结果,其中多半为相关媒体报道。一直划到综合排序的第十二条,这一发布于2020年5月29日的动态含有App相关信息,刺猬公社尝试点击后发现,其中的下载链接目前仍有效。

  同时,关键词“电竞”在该平台拥有一个超话,超话下有四条动态均包含同一款App的下载链接。

  通过搜索,刺猬公社发现,“电竞”相关关键词的曝光度相对较低。相比之下,热门赛事、热门战队等关注度较高的动态评论区,则成为了广告的重灾区。

  知名电子竞技俱乐部IG在社交媒体平台微博拥有990万粉丝,FPX俱乐部拥有580万粉丝,两支队伍相关信息也是热搜榜的常客。

  尤其是比赛日当天,战队会发布数条微博实时同步对战信息,粉丝会在评论区分析比赛、支持选手。评论区经常会出现网址,数百条评论中,相关评论往往发布几分钟就会被顶上热门。

  点开相关账号,几乎全部是很久没有人使用过的“僵尸号”,各种“灰产”和“羊毛党”成了电竞获取流量的推手。

  “现在很多网络兼职,都是帮宣传的,出租微信号、帮微信解封、快手抖音刷评论之类的。以前NBA的抖音官方账号下面评论到处都是广告,现在找不到了。”小智说。

  电竞行业的发展和迭代速度远比大众想象的更快。KOL、私域流量、直播带货等等在近两年走入大众视野的新兴商业模式,公司都在快速跟进。

  “有个主播叫饶乙己和毒毒的,做这个很久了。我知道的时候是20年春节左右,已经算末期了,最近不知道做不做了。”饶乙己和毒毒不定时在某直播平台解说英雄联盟等游戏的不知名联赛,一般是半夜到凌晨时候的欧美赛区比赛。

  根据小智的描述,直播平台上的主播会在解说时分析比赛走向,分析对了就会在直播间亮出粉丝群的ID和暗号,提示观众加群。

  对于偶然路过的直播用户来说,直播间短暂出现粉丝群ID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平台也并不在意这种事。可对于“赌狗”来说,这就是一道跟主播下单的暗门。

  这种粉丝群一般会分为内群和外群,内群有一定门槛,需要跟主播下单到一定额度才能进入;外群相对冷清,但人数较多,群主和管理员会发布一些比赛盘口开盘的情况。

  “这种直播间有很多。很多国外不知名的电竞联赛直播间都有性质,有平台的代理,也有公司的人。”小智解释说。

  这样一场直播从开播到结束,累计观看经常能超过十万,外群里一天会多出几十个人。在第二天直播前,还没有跟主播在平台下单的成员会被清出外群。

  根据小智的描述,在圈内知名的一个平台在国内的市场就是用这种方式做起来的,其中不乏一些知名主播的身影,比如前LPL官方解说昊恺和致幻。

  2021年2月17日,DOTA2主播Zard在微博实名举报称,直播时每局游戏十名玩家,其他九个人的游戏ID都是网站。这些玩家与主播同时匹配游戏,直播间就成了网站的广告位。

  平台方对此也颇为头疼,用于遮挡同对局玩家ID的直播间装修一度成为大主播的标配,只要漏出广告ID被平台发现,直播间就会被封。

  除了这种“直播带货”,公司还在社交媒体上批量生产自己的KOL。类似一些大V,公司的KOL每隔几分钟会发一些预测,晒出自己的注单。“他中了,有一部分人说他牛,没中的话会有人黑他,不管中没中都带动了这群人去玩。”

  不论是“带货”的主播,还是社交媒体发布预测的“KOL”,通过这些途径而来的流量最终都会流向一个个粉丝群,再转变成平台的注单。每个注单庄家拿大头,主播则能分到30%-55%不等的分成。

  根据获取到的一份某平台代理合营计划书,代理获取的佣金多少与“纯盈利”和“活跃人数”有关,只有当月下注达到1000元或充值500才能算作“活跃”。这就解释了内群和外群设置门槛的原因。

  而“纯盈利”则指玩家通过代理下单输掉的钱。一般群里会有很多“托儿”,会晒自己赢了的注单,进群的玩家开始可能会赢钱,但最后无一例外都会输光。“我们一个群里有二十几个人,只有两个赢钱,最后也都输光了。”小智说。

  “很多人都是从体彩、NBA开始的,最初是赌输赢,但是那个太慢了,之后买比分,再后来看到什么玩什么。”小智回忆道,“流水做大了以后,几十上百块已经没感觉了。”

  网络跟体彩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可以在比赛开始之后随时去买,只是赔率会随时更新,这和直播平台种豆竞猜的逻辑差不多,但刺激性更强。

  比如王者荣耀的比赛,比分到了10:0,在平台上优势一方的实时赔率可能只有0.1,投10000块进去赢的线块,但输了的线块就全没了,十次比赛有一次被翻盘,就血本无归。这时候看到自己流水到10万了,很多人容易“上头”,想玩把大的赚回来。

  这些自称“赌狗”的人有自己的小圈子,也有相应获取信息的渠道。平台上电竞比赛的盘口24小时不停地运转,不断有新人进入这个圈子。每次开盘的时候,赢的人会在群里炫耀,输光的人会去私聊熟悉的“赌狗”朋友借钱吃饭,但一有钱了还会回来。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形成信息茧房,一面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比赛盘口,另一边是KOL们几分钟一条的分析预测和群里不断弹出的赢钱消息,很容易让人陷入其中。

  “真正容易上头的时候就是有债务的时候,那时候明知道输多赢少,但是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只能去碰运气,甚至相信一些玄学。”小智说。

  很多人喜欢赌是因为那种心跳加速的刺激感,胜负很好猜中,随着下注金额不断上涨,投入越来越多,输掉的也越来越多,最后试图一次性回本时,噩梦开始了。

  这种套路很像臭名昭著的方式“杀猪盘”,骗子在婚恋网站上寻找下手对象,用精心编制的剧本骗取对方信任,进而诈取钱财。但小智表示电竞几乎没有杀猪盘,因为不需要。

  十三家里有些资产,出手阔绰,每单金额都在几万上下,接连下了十几单,赢了一百万左右,在群里炫耀,吸引了一些“小弟”。其中,有个叫达叔的人和十三聊得来,十三给达叔十几万让他帮忙买,全输光了。

  后来十三发现达叔的资料都是假的,就和他吵了起来。站出来帮十三说话的小弟无一例外都被踢出了群。之后十三下注基本没赢过,赢到的一百万和借来的钱都搭进去了。

  有竞技的地方就有。电竞泛滥,绝不仅仅只是浮出水面的假赛、外围,以及各种平台的违规内容那么简单,其背后隐藏着各方资本的对垒,以及监管部门和公司的博弈。

  资本层面的实力差异显而易见。根据英国安全咨询委员会估算,2020年,全球电竞行业的收入达到150亿美元。与此相对应的是,市场分析公司Newzoo估测2020年全球电竞市场创造了9.503亿美元的营收。

  从2017年开始,Newzoo特别提出,在统计电竞产业收入时将不计入电竞收入,因为“电竞的价值可能已经超过了电竞经济本身。”在国内,LPL、KPL等高水准联赛,教练、选手薪酬高,比赛获胜不仅有奖金,还有荣誉傍身;而各种低级别联赛和不知名项目的职业赛场,就成了假赛和外围的温床。

  早在2015年4月,财政部、等八部门联合发布公告,叫停了互联网销售彩票的行为,网络转入地下。在企业方面,微博曾发布消息称2019年下半年,站方共清理信息640余万条,关闭涉及违法账号300余万个;2021年4月8日,QQ安全中心发布公告称,一季度针对网络等违规行为,团队共计处置500余万恶意违规账号。

  电竞的运作模式离不开平台建设与传播,明暗双方博弈的焦点就在于查禁平台与控制传播两方面。刺猬公社就电竞管控困境问题咨询了相关人士。

  一位法律界人士向刺猬公社表示,许多平台公司注册地在海外,包括东南亚、欧美等合法的国家和地区,行政机关只能进行行政处罚,对平台域名予以取缔。但是公司会注册多个域名以及备用服务器来规避处罚,今天关停的一个阿根廷平台,明天会套上墨西哥的马甲继续开张。

  在信息传播的方面,一位互联网公司员工表示,主流内容平台每天发帖量巨大,采取“先发后审”的方式,违规内容被删除时可能已经有相当高的热度。

  同时,不同公司的技术实力不同,算法的智能程度也不一样,有些公司审核算法智能一些,违规内容通过率就低一些,但总会有漏网之鱼。公司在高昂利润下,也有足够的资本通过灰产与算法相抗衡。

  根据英国安全咨询委员会统计数据显示,在2019年,英国有17%的电竞参与者年龄在18岁至24岁之间。近两年,英国参与电竞的11岁至16岁未成年人数量翻了两倍,达到了5万多人。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小智也向刺猬公社提到,他接触到的电竞用户,多半是在校学生或者刚毕业的单身青年,很多已经欠下了网贷。

  借着互联网的东风,平台把一切经过商业验证过的人性弱点糅进一块小小的屏幕上,披着概率的外衣,让人欲罢不能。小智说,只要陷进去,就会忍不住上头。

  被问及这种“忍不住的原因”时,小智表示:“可能是跟朋友吹嘘自己分析(结果)的准确(度),可能是现实中挫败想在这找回(成功)的虚荣心,可能是喜欢这种恐怖片一样的刺激,也可能孤独寂寞没事做有钱烧的,还有的仅仅是因为晚饭喝了一瓶啤酒,但归根结底是人性和。”

  小智说,戒掉之后他就删掉了群里朋友的好友,再没联系过,他怕和他们说一句话都会再次滑向那个深渊。访谈的结尾,小智去看了一眼十三的社交媒体主页,他还在更新内容。“知道他还活着就放心了。”

  刺猬公社是聚焦内容产业的垂直资讯平台,关注领域包括互联网资讯、社交、长视频、短视频、音频、影视文娱、内容创业、二次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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